【江南】为你写诗（小说）

一

我不是诗人，在那样深爱着她的时候，写不出华丽的词章，抒发我最深沉的感情。

我只有沉默，在她决绝转身离去之时，飘落下悲伤的眼泪，发泄我最痛苦的领悟。

但，这些，都是陈年往事了，即使才过去一个月。

那年盛夏，知了在树上拼命鸣叫，阳光透过枝叶纷纷洒洒，树木苍翠欲滴。如此美好且充满着生机的环境却见证了她对我的冷酷与诀别。那一日是她生日。她把我精心准备给她的生日礼物——一个十分精致且美丽的手链——砸在地上，嘴里毫不犹豫地吐出一句“我们分手吧”。我怔在了当地，沉默着；她别过了身子远去，那么决绝。她不知道，为了这条项链我付出了多少心血，她也不想知道。她的心思变了。我怔了许久，直到一俩车在一声尖锐的鸣笛过后停下，我才发现我处在的位置那么空荡。

自此，我们的恋爱，不过只持续了33天而已。

我本是一个听话乖巧的高二学生，自小在父母、老师的严格教育下，对于早恋一事嗤之以鼻。我的眼里只有学习，只有大学，只有未来。我可以和方程式缠绵一个晚上，可以与古诗词“恋爱”一周，也可以在英文单词里畅游一个月。我还是一班之长，工作能力也不弱。所以人都说，我是一个好学生的榜样。

但是，我遇见了她，就这样沉沦，不可避免的。她的瓜子脸，她的流泻乌黑的长发，她的一泓秋水似的眼眸，她的柔情似水、冰雪聪明……她的一切的一切，让我嗅到了花的芬芳。她是高二第二学期从外校才转过来的。一个月后，我就向她表明了心意。惊喜的是，她答应了，微微地颔首着。那一刻，我分外的幸福。

人说，容易得到的，总容易失去，我不知道对不对。只是那一刻，我分明觉得一切是永恒。

但是，永恒的只天上的恒星。我的性格偏沉默，有点闷骚，用她的话说，木头一个。我深爱着她，吐露出来的却常常是一句简单的“她吃了饭吗？”我迷恋着她，表现出来的却是那样的冷漠孤高。我的内心被火热的情感炙烤，外表却依然像是那冰霜。渐渐的，她渐渐远离我的世界，而我恍若不觉。相恋之后的第一个生日，我花尽我的存款，精心地选了一条项链给她，满以为她会欢喜，却只得一个背影。

原来，童话里，都是骗人的。更悲剧的，我竟然始终不知道，为何她会离开我。

我猜测过，打听过，纠缠过她，却一无所得。她似乎一点没变，除了不再是我的恋人。她依然每天可以收到许多的情书，赚得很高的回头率，依然笑颜如花，让花儿自惭羞愧。且，她依旧是孤身一人。我想不通是怎么了，这样的问题于我而言并不比“庞加莱猜想”好理解。

最终，我放弃了。

我说服自己相信我是一个适合学习的人，只有在知识的海洋里才能扑腾出浪花；在情感的世界里我只是一只纸船，随时就会被淹没。淹没了的船只考不了岸，只能呼救，离开这片海洋。我做到了，用不了多久的时间，我就从这件“小事”里缓和过来，继续我的寒窗苦读。

可是她再一次让我平静的清水起了涟漪。她要走了。在临近期末的时候，她高调地在班上宣告了这个消息。全班很感伤。那一刻，我才知道她的人缘这么好，即便她将我抛弃也没有让他们对她有任何的偏见。要知道，很长一段时间，我都是他们最喜欢的同学。这让我很诧异。不过，突然的，她说要走了，我蓦地有点伤悲，却没有表达出来。

作为一班之长，同学要走了，我应该组织一次全班的送别会；何况是她？我理所应当地去准备着，心里却想着怎样弄得更为重视一些。有那么一瞬间，我却是想着隆重的送别是能留住她的。

这一刻，被她甩而留下的伤变得那么渺小，对她残存的情意将我淹没。

最后，我将送别的会场定在了学校食堂的包厢。学校食堂的包厢要价不菲，我又不能向同学们集资太多，最后，我只能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掏出一笔，付了钱。交钱的那一刻，我仿佛看着她又像我笑着，道着歉，说要回到我的身边。我傻傻地笑了。工作人员不得不打断我，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，说：“小伙子，找钱。”我尴尬一笑。

但是，她失约了，她放了全班同学的鸽子。那一晚，我在那里等她，一直等到饭菜吃完，她也没有出现。本来是欢送她的宴席，却莫名地成为了全班的聚会。笑话，真的是笑话。我郁闷地坐在凳子上，拼命地灌了5瓶啤酒，醉了。我从不喝酒。

那一刻的感觉很难受、苦涩，却又有着别样的甜蜜。我仿佛看到她从远处走来，十分缓慢地，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——温暖而柔和，眼神中是无尽的情意。我以为是我看错了，拼命眨巴眼睛，却依旧看到她在向我走来。我的心就要飞到嗓子口了。但是胃里一阵翻腾，却就这样吐了出来。我听到有人骂骂咧咧，但却管不了了，就这样地沉睡了过去。

醒来后已是第二日的中午。第一的知觉不是外面越发嚣张的鸣叫，也不是热得要死人的天气，而是一种分外熟悉的味道——那属于她。那一刻，我的心是激动的，就像是暴风下的海洋，海潮汹涌。我说不出话来了。她看着我醒来，微微张了张嘴，却也没有说什么，只是从我的枕边柜子上拿起一杯水递给我，哄着我喝。我喝了，却被烫得坐了起来。我以为水是凉的。

这一刻，我才真切地知道，我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了。

我的房间不大，只一张床、一个床头柜、一张书桌而已。四周的墙壁明亮而白皙，上边贴着几张周杰伦《七里香》的海报。周杰伦一如既往的酷。在床——床在窗下——的右边，却是一个小小的书桌，上面本是凌乱的书籍，此刻却被摆放好了。看到这里，我看了看她，她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处，显得丝毫没有在意我的存在。便连我之前被烫伤，似乎，也没引起她多少的反应。

很快，她就说她走了，我甚至没来得及我问昨晚发生了什么，她怎么会在我的房间。我嗫嚅着嘴唇，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。我以为我需要说什么的，但我们好像是陌生了。她转身很坚决，离别的步伐很大且有力，那长发却是要飘起来了。飘舞起来的长发没有声音，就像我的眼里的泪水，只是隐约代表着一些情绪。

一种是眷恋与不舍，一种是冷漠与无情。

这样的画面就这样的定格，在我尚不成熟的心里留下一条深深的疤痕。记得有人说时光是最好的治愈师，我却期翼着被麻醉。那一次之后的我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和她分离后的日子，满满的心碎以及悲伤。虽然她的离去有着太多让我不解的原因，她的回归又是那么的神秘，即使我问遍所有相关之人，亦只是只言片语，但是一颗为她执着的心淹没了我所有的坚强。我借酒买醉，在一个高中生的年纪里，拥有了成人的堕落。

迷迷糊糊地参加完期末考，我就和母亲说我要离开这所学校，和她一样，不再涉足此地。幸运的是，母亲答应了我，因为她对于我的事也是有所耳闻，也自知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。最后，我离开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，去往一处陌生之地。我不知道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，我只知道，她，我再也无法忘记。

最终，我去了一个离我家220公里外的城市的一所高中上高三，依旧是寄宿。和以往不一样的是，我不再可以经常回家，每个月或者更久，我才可以回去一次。并且，因为初来乍到，周遭的一切，人或物，于我而言都是那般的陌生。不久，我就觉得特别的孤单，便开始眷恋起往昔来。

只是眷恋又能如何？终究不过是看着这座城市的日出日落吧。城市的雨，从来没有飘到这座城市，但那座城市的味道却始终挥之不去。我不禁问自己，逃离，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吗？

我给不了自己的答案，就如同，我一直未有她的消息一样。她仿佛从人间蒸发了，一同的蒸发的，却是我在她世界的影像；我是这么想的。

不过，虽然这么多的不如意，生活却依然还有让人笑颜逐开的东西的。我对于学习的热情依旧，我的成绩一样好，我仍然那般的善于交际。来这里一个月后，即便那种孤独感依旧存在，我却又一次成为了班上最受学生欢迎的学生，老师最喜爱的孩子。

二

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，除了不再有她。

但是，很快，时光又告诉我，一切不过是一个很大的谎言。在一个天气很好的下午，我刚刚从篮球场洒完汗水回来的时候，在教学大楼前的广场上，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。熟悉得让我不敢相信，陌生得让我惊讶，可是，心里却依旧有着那种砰砰乱跳的心情。

正是她，穿着一条印花连衣裙，似在静静地等待着，十分恬静。

我站在第一眼看见她的原地，忘了去搭讪，其实，我也不知道怎么去搭讪。这么就没见了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该说句好久不见么？这句话很简单很不由自主，可是于此刻的我而言，却是那么的难以说出来。我没有勇气。

最后还是她先看见了我。

嗨，她向我打招呼，脸上是依旧是甜美的笑容，带着几分青春期特有的活力。我有些尴尬，有些紧张，木讷地回笑着。天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的笨拙。“最近还好么？”我尝试着回一句话。我期望着她的回答，即使那个期望压得很低。但是，她没有说话，脸上有些闪躲的表情。我不解，问怎么了。她想了很久，很久，才弱弱地说了一句：“我是来找你的。”

很多次我希望听到过这句话，但是，连梦里也没有出现过。这是代表回心转意么？我不知道，我知道，这句话有着希望，而希望，是那么的让我可以飞蛾扑火的东西。

“真的？”我激动了，手中的篮球掉在了地上，弹了几下。

“嗯，是的。我来……”她欲言又止，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
那一刻的我脑袋肯定是被夹了，所以这样的时刻，竟然慌乱了，没有很正经的问一句你来干什么，而是呆呆地站着。我想，她一定被气坏了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见我一直不出声，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，说：“我来，来向你借点钱。”

“借钱？”我心更懵了，这一刻，却是郁闷了，原来，找我，不是因为想我。

“借多少？”怔了怔，我反而正常。有些希望破灭了，反而内心充实了许多。

“5……5000。”她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。

“什么？5000？”我被吓住了。我只是一个高中生，是个十足的穷光蛋，哪来的5000。但是，面对她，我又怎么说得出“不”字。

“什么时候要？”咬咬牙，我这么问道。

我没有5000，但有人有。

“尽快。”她说。

“好，怎么给你？”

“按着这个账号打给我。”她递给我一张纸条，上面是一个银行账号，“是工行的卡。”

我接过纸条，放在口袋里，看着她，没有说话。过了一会儿，她凑了上来。我心跳加速，想要闪躲，她的唇却印在了我的脸颊上。

“谢谢你。”她在我的耳畔喃喃低语。

我想抱住她，狠狠地亲吻一下，却蓦地发现她已经朝远处走去。一旦离开我的身边一米，我竟然没有了叫喊她名字的勇气。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，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。

少年不识愁滋味，谁知少年为何愁？

但是，我没有时间去感伤，我需要马上为她找到5000块钱。于我而言，她的要求，即使我粉身碎骨，我也要去完成。

我的目标是我的家。我没有钱，我爸妈总是有的。

我第二天逃课回了家。几个小时的路程给了我坐了几天的感觉，当我踏进家门的那一刻，仿若隔世。而令我惊喜的是，爸妈并不在家，这样，我就可以放心地找了。

我在大厅思索了一下，想了想爸妈会把钱放在哪里。想了一会儿，心中便有了计较，便开始行动了起来。我先翻了爸妈床边的床头柜子，却只发现了些许细碎的物品；然后是窗前的一个柜子的抽屉，也没有看见一块钱。这是我最有肯定的两个地方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，心下有些失落。所幸坐在了床上，再想想了。

但就在这时，我发现了在书架上竟然放着一张银行卡。我欣喜地上前拿着银行卡。可是我没有密码啊？我又有点惆怅。但脑海里立马回想起一个画面。那是在这个学期刚开始的时候，妈和我出去逛街的时候，就喊我去取钱，给的就是这张卡，卡上的密码却是告诉我了的。现在想想，却也能记住了。霎时间，我的心里十分的喜悦，便像自己考上了清华北大似的。

于是，我被兴高采烈地去了银行的柜员机给她给我的账号转了5000。

我想，她会开心的，而我做的一切，只想博她开心。

三

给她打了5000块钱，我就想，不久，她就会给我电话，或者当面给我道谢了。那时候，她的笑容一定是特别好看的。但我没有想到的是，仅是过了一会儿，她就告诉我，钱到了，特别感谢我，想再约我见面，就在我读书的那座城市。我自是十分高兴，忙不迭地答应。这样的喜悦事，我可不想错过。

我再从卡里取出了1000块，方便在和她约会的时候出手阔绰一些。接着我匆匆赶回家。爸妈还没有回来。我将银行卡放在原地，就奔跑着出了家门，奔向车站，赶上了最后一班车。

当夜十点，我回到了那座城市。

一下车，我就拦了辆出租车，赶往她说的地点，片刻也不敢停，仿佛一停她就会不见似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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